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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五一”小长假,沿大运河东岸,从东光码头桥到氧生园一路走下来。一种人工拨动表针的感觉,越走越真实。正如,普鲁斯特《驳圣伯夫》所发现的:“我们生命中每一小时一经逝去,立即寄寓并隐匿在某种物质对象之中……我们把它从中召唤出来,它才能从那里得到解放。”《驳圣伯夫》对于大多数读者鲜为人知,但它是理解普鲁斯特与《追忆逝水年华》的必读书。就像生长在东光几十年的我,头一次这样行走一样。只有这样,才能真正读懂东光。
在时间面前,桥上坚硬的水泥护栏断裂了,露出钢筋骨架。透过护栏,柔软的土壤与植物固守河岸。活脱脱老子牙齿与舌头哲学实践版。展牌上,那条10米长的宋代古木船,让我眼前出现船帆林立的东光码头昔日风情。沉船地出土的瓷器、铁锅、铜质耳勺、铜权、瓷围棋子,凸显着宋代人生活的精致与诗意。
有火车通过。站在大运河堤看火车奔驰,像读秒,别一番意味。
难怪几十年里没想到沿大运河走一趟。一来,大运河是县界。二来,105国道与京沪铁路并行,大运河与铁路距离太近,其间村庄像是被隔离了出去。三来,大运河断流后冰藏得更深了。大运河仿佛蒙着一层包桨,停在遥远的一刻。可它每一个细小的组件里,都隐藏着惊世骇俗的内容,只需独特的思想去照亮。
其林卧野生古榆林,让大运河顿生灵气。《东光县志》记载,其林卧原名小郑庄。传说曾有一麒麟经过并躺卧,改名麒麟卧,后演变成其林卧。河堤上那块“野生植物保护区”的牌子,似乎诉说着其林卧的含义。看着大浪淘沙后的这些古榆,不难想象,古时候那满堤的野生榆林何等的壮观。吸引来其林卧村创始人鲁维肃,也就水到渠成了。
一天,鲁维肃乘船顺大运河进京赶考,很远就看到一片黑幽幽的森林浸到大运河内堤。他下船上大堤观赏,满目的野生榆林给留下深刻印象。考中后,任无锡、江阴、丹徒县令,南方的美景,硬是没打动他。卸任后,又来到其林卧,转了三天后,决定定居于此。
麒麟曾来这里一卧,不足为奇。这么大一片野生榆林,抑或麒麟就定居于此,看到有人在此定居后,才不得不离开。为什么单单这地方密集着这么多野生榆林,不得而知。我觉得自己来到了《山海经》的某一页里,一堤的野生榆林在我看来就像一片海,与绘本《山海经》精卫填海图差不多,安静得惊心动魄。
据传说,远古时其林卧有麒麟,有凤凰。横穿其林卧河堤上万亩桃林带,大约三四百米后才见河道。可以推测,古时候这万亩桃林带全部是野生榆林。现今内堤悬壁上还有众多裸根古榆。悬壁上的土被水冲刷,长期裸露的榆根,已变成榆干的模样。对岸看过来,这些根和树组成的凤凰吸水造型。凤爪便是这些木化的根。根与干的互换,表明在阳光与空气、水分与土壤两种介质里,树的不同状态。踏着河道内冒出绿叶的陈年草毯,感受着时间的质感。沙土、飞鸟、浪窝……哲学意味地聚在一起,便是风景。华宇注册
大运河拐了一个弯,是油坊口村。野生榆林戛然而止。油坊口传有“南有麒麟卧,北有迎凤口”一说。《东光县志》记载,此处古有一棵巨松,树上曾落下凤凰,故得名迎凤口。乾隆下江南沿大运河行至迎凤口,见风水灵秀,遂问此为何地。随从怕避讳“迎凤”,便以谐音“油坊”回禀。
一条船半悬在有渡口轮廓的内堤上,活生生的人早已不知去向,破败的铁皮仍顽强地凝结着船的模样。锈蚀的船体上一个个黑黑的眼睛,以锐利的目光在仅有的一弯水中搜寻往事。有麻雀在船内栖身,飞起飞落,生发出当年渡口的繁忙景象。一只鸟从船上飞起,越过树梢落在霍元甲塑像上。霍元甲是东安屯村人,种种原因,父亲不让他练霍家拳。有空儿,他就坐在临村油坊口的大运河边,望着水发呆。他在大运河的弯度与水的波涛中,悟出了迷踪拳的精髓。抑或他正是从这个渡口去的天津,凭借不凡的勇气和智慧打败俄国大力士,为民族争了光。如今,他作为一个文化事实站在那里。
运河景观带犹如世博园,一村一风格。一路下来,像有一位魔术师弄舞得花草树木跌宕起伏。除了霍元甲,还有劳动者与劳动工具塑像,坚实在植物里。人工树的整齐密植,衬托出了天然树的自由奔放。一棵天然大树吸引了我,极像《山海经》里的扶桑树。“识花君”也辨不清,识整棵树,说是印度黄檀;识叶子,说是响叶杨。大运河,一个超大型博物馆。在这里,一草一木都有故事。无论曾来过或者未曾来过的人,都会发现新的故事。某种意义上,世界文化遗产与大运河文化景观带,意义相同。时间让景观成遗产,让现代变古老。
听说南霞口村有一棵六百多岁的古槐。路过一个敞开的大门,整个院子便是一个花圃,园丁老夏正在为月季花浇水。老夏说,这都是为氧生园育的苗。看破我想拥有一盆月季的想法,只收了一个本钱。得知我口渴,热情地让我到前院屋子里喝水,临走又割了一大捆韭菜送我。古槐就在老夏前院大门外的小巷内。老夏说,他喜欢育苗,也跟喜欢这棵古槐有关。远远的,古槐显得那样慈祥,千疮百孔的身体仍为茂盛的叶子提供养分。老夏说,古槐是计时器,也是蓄时池。古槐背面似虎背。往东伸展的粗壮的枝上,有一盆口大的洞。沿洞口望去,穿过树梢,就是蓝天白云。古槐好像在洞穿身体告诉人们什么道理。回望老夏与古槐,那么古朴,那样诚信,那么和谐。华宇注册
到北霞口村,就是在拨动时针了。北霞口的时间,从汉代到清代没有断档。不仅有传说故事,还有文物与遗址。汉代大酒瓮、隋代水井、唐代墓葬、宋代古村落、元代石碑、明清寺庙整点儿地显现。上世纪70年代,一村民到桥口拉土,挖出来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酒瓮和一些汉砖。有人在大运河内挖出一口水井,井壁上的砖非常整齐,从井内打捞出一个瓦制牛鼻罐,经鉴定为隋代物品。水井在大运河底,证明开凿大运河前存在。在谭其骧主编的西汉地图上,可清晰地看出勃海郡东光县与河间国候井县,在绛水、鸣犊河汇入古黄河后交界。交界点恰在现今霞口处,再加上后来的运河。这里桥西还有衡水的东霞口、南霞口、西霞口,还有东光的南霞口、北霞口,集中了五个叫霞口的地方就可以理解了。
五个霞口唤醒了大运河的前生今世。没运河之前,运河现在,还有小时候看到的滔滔流水的大运河。
来过两次氧生园,每次总觉得缺点儿什么。这样走下来后,有了答案。不是发现了根植法。氧生园大多是农户种植的速生杨,足个儿了,该伐了,公园就像掉了头发。为解决这一难题,智慧的东光人发明了间隔伐树法,伐树时,留着树桩,桩上抽苗,不但树苗壮,公园还增加了层次感。也不是看到了房车营地的房车,飘落着杨絮林海雪原。而是,缺乏整体感,从码头桥一路走来的整体感。参观一座博物馆,不能只看一部分。这样走下来,只要氧生园有一片树叶飘动,古槐、古榆、扶桑树的叶子便会一齐动起来听风。无论新枝,还是古叶,大运河浓郁得新绿,宛如时间波涛,一浪踏着一浪,拍打着心田。
从大运河上下来,再看东光小城,似乎变美了。当然,是看小城的眼光变亮了,眼睛背后的身心愉悦了。大运河时间涤荡心灵垃圾后,便在身体里安了个家,与脊椎重叠在一起。像人一样,县域与大运河也合二为一,成为一个寄寓并隐匿东光时间的钟表。有表壳,有表盘,有表针,有齿轮,有发条,有发条轴。如果发条是运河文化景观带,那么发条轴就是大运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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